在波曲河岸峭壁上的一处原始森林中，科考队员巧遇了一只傍晚时分出来觅食的珍稀动物——小熊猫。 科考队供图
长尾叶猴
蓝喉太阳鸟

　　山间奇观：乌鸦战秃鹫，红斑羚现身

　　横切喜马拉雅山脉的四条大沟，并非单一南北向，而是山体错杂，呈众多岔道散布。停止岗多森林调查后，科考队转向樟木沟另一侧尼泊尔对面山腰调查。

　　这次调查样线是一条峻峭的羊肠小道，平时只有放牧人和散养的牦牛穿行。路上除了随处可见的牛粪，就是一路粉白绛红的杜鹃落花。花事仍盛，可能受暖湿气流影响程度不同，这一带杜鹃不再高大成树，而是变成了一人多高的稀少灌丛。高大挺立的高山栎梢，轻灵如猿猴的夏尔巴人一边砍树喂牛，一边嗨嗨应声而歌，歌声在山谷中回荡。

　　潘虎军特意拄了根棍子，在山坡湿润的杂草间当心拨拉，期望能找到两栖爬行动物的踪影。昨天在杜鹃谷，两爬组在林中小溪找到了两只亚成体、两只成体的棘臂蛙、以及三只蝌蚪。对远未到活泼期的高原两栖爬行动物来说，这已是相当不易的收获。与其它蛙类不同，棘臂蛙一旦成年，前肢内侧便会生出一圈圈尖利的红刺，十分醒目。

　　“从目前能查到的有关棘臂蛙记录看，它应当每年6-7月产卵，不知道捕获的蝌蚪是一年生，还是两年生个体”，潘虎军自己也很困惑。行走间，一只小鸟吓得从路旁草棵里一窜而出。等躲进重重树梢后，这只体长7-8厘米的小鸟却又心事重重，迟迟不肯飞远。潘虎军用棍子拨开厚密草丛一看，草棵底层竟隐藏着一个小小鸟窝。

　　鸟窝很精细，外层是一圈圈修长绵韧的长枝条，内部则铺垫有一层软软的干苔藓。在这个呈圆柱状的小窝里，三只翠蓝色的鸟蛋挤在一起。那颜色蓝汪汪的，如湖水，如蓝天，又如翡翠般晶莹。其中一只蛋中间微凹，似乎小鸟很快就要出壳了。

　　波勇和王斌老师以鸟巢为中心，疏散蹲守在约五六米处，愿望能看到就潜藏在不远处的亲鸟。不出半小时，两只浑身麻栗色的细纹噪鹛，叽叽喳喳回到已被科考队拍过照片的窝旁。亲鸟焦躁不安，一只叫声悲凉，呼天抢地，一只吵吵切切，争辩不休。尽管科考队员并没有用手触摸鸟蛋，可裸露于路旁的鸟窝让亲鸟很是纠结，要不要弃蛋成为一个难题。

　　这边坡下的争吵还未完结，那边高高山顶上，一只猛禽鵟不知怎么惹恼了一对乌鸦。穿黑袍的乌鸦夫妇一左一右，在空中凶悍夹击鵟，追赶得这只猛禽威风扫地，不停地在空中绕圈子，却也一直解脱不了乌鸦夫妇的联合攻击。

　　阳光很好，在守候鸟蛋主人的间隙，另一只头顶羽状花冠、黑翅黄胸的棕肛凤鹛，一晃飞到了坡下树梢。波勇眼尖，看到这只小不丁鸟嘴里竟还叼着个东西。原来这只雌鸟叼着刚刚捕获的小虫，正飞在回巢喂饲幼鸟的途中。

　　雨后的杜鹃更见繁盛，山谷中气流涌动。4只秃鹫轰炸机般飞了过来，它们凭借谷中上升气流，威风凛凛地滑翔在2000-3000米高空。据说它们两翼展开足有2米多长，非常壮观。就在科考队仰头观鸟时，王斌老师注意到300-400米外的悬崖边上，蓝天白云之下，一只有角的朋友居高临下也正往下边谷边张望。

　　“有一对弯弯的黑色羊角，皮毛是黄的”，借助长焦望远镜审视这个远远站在悬崖顶端的神秘生灵，由于目的实在太远，照片不太清楚，科考队一时无法精确识别其身份。这只野兽看起来心境不错，站在崖边张望良久，一度转身露出背腹部，然后再掉头往深谷探望。面对山坡一群人的集体注视，它丝毫不为所惊。波勇对着远山故意吼了两声，这位动物朋友才慢腾腾走上山去了。

　　当晚科考队在进行图片材料整顿时，重复对这只不速之客的照片剖析良久，最后传图至成都一家科研机构进行比对，才认出它是一只当下已极为少见的红斑羚。从习惯上看，它们多生活在巨岩陡坡、人迹罕至之处，加上散布区域极其狭小，仅限于喜马拉雅南麓的深谷密林，因此野外难得一见。上世纪80年代中国林业部门调查结果显示，西藏红斑羚的种群数量已不足1500只，有濒临灭绝的危险。

　　接近山顶，只见波曲河谷两侧，一边山上阳光亮晃晃的，一边却又开端黑云翻滚，每天下午的地形雨又要来了。两三声闷雷响过，这边山腰马上降下一场大雨来，甚至雨中还夹有指头般大小冰雹，劈里啪啦一阵猛打，让人防不胜防。全部南坡下午的调查，几乎都是这样在雨一阵晴一阵中间歇式进行。

　　一处山坡转弯处，鸟类调查队员再次在山茶树下找到了一只鸟窝。鸟妈妈用翠绿的苔藓织成了一个柔软的吊床，晃晃悠悠地将两只鸟宝宝挂在树根上，然后放心出门去了。在山风吹拂下，两只还未睁眼的小鸟头偎着头、脚抵着脚，睡得正香。

　　“这些小鸟羽毛还没干透，至少还得半个月至1个月才干长成”，“亲鸟确定就在邻近看我们”，王斌老师的断定没错，再一次隐藏期待不久，叼着虫子的两只棕冠凤鹛回家来了。见有生疏人气息，它们在家门口一丛枯枝上着急地跳来跳去。

　　这天的午饭是在山坡一家尼泊尔牧人家解决的：便利面加午餐肉。自进山以来，每天的午餐基本都是在野外以干粮解决。尼泊尔人所住的地方，其实也就是一临时搭建的牛棚，棚内牛羊与人杂居，比较脏乱。屋中间有一地上挖出的火炕，用来煮水做饭。“平时他们可以过界来放牛，走的时候留些酥油茶就可以”，向导达娃指着大山前边的波曲河谷称。

　　大雨初歇，从尼泊尔人家出来，又看到五只乌鸦在空中拼命追击一只大秃鹫。尽管秃鹫单个体形比乌鸦大得多，但它大多时候只是空中滑翔，并不经常拍打翅膀，于是凶恶凌厉的乌鸦占尽灵巧优势，双方在空中打得难解难分。最剧烈时，一只乌鸦竟冲上了秃鹫展开的大翅，将之当作了航母平台，迫使秃鹫急速降低。

　　“乌鸦种群量大，上午大战鵟，下午连秃鹫也打，显然它是这一带的优势种”，王斌老师感叹。

　　德庆堂：火尾舞翩跹，巧遇小熊猫

　　沿波曲河谷上行，山势愈见峻峭。到距樟木镇约18公里的德庆堂台地，波曲河已是河水汹涌，一路水浪翻滚着奔涌而下，谷口照例高高飘扬着五彩经幡。

　　这一带地势海拔已敏捷抬升至3300米左右。德庆堂平时进山人相对较少。由于这里地形跨度2000-5000多米，所以从山下一路向上攀爬，可以显著看到随着海拔变更，山脚先是散布着茂密的针阔混交林，再往上则渐变至针叶林、灌丛草甸带、以致最后在山腰宽广的台地可以上眺到头顶皑皑雪山。

　　上山的灌丛很密，和着山谷奔涌而下的哗哗水声，可清楚听到林中唧唧碎碎的鸟声。但这些小个子的林鸟，不是噪鹛就是扇尾鶲，一旦有人走近，马上闪入林间。也有胆大者，如两只正在求偶的黄腹扇尾鶲，就围着一根树杆绕来绕去，高低回旋翻飞。“它们的求偶动作很独特，除了展翅、扇尾，还有一些特别小动作”，鸟类调查人员提示。

　　在一片向阳的开阔谷地，鸟类调查人员停下来，特殊留心这片山谷。原来前一天，他们在向导率领下，曾见到了堪称世界上最英俊的小鸟——— 火尾太阳鸟。这片谷地就是火尾太阳鸟的家。没过多久，先是清脆的叫声响起，谷中一棵松树后，两只色彩艳丽的火尾太阳鸟如约而至：它们一雄一雌，一红一黄，一会儿落在崖畔竹枝上，一会儿钻进杜鹃花蕊吸食花蜜，动作轻灵飘逸。

　　这种仅在我国喜马拉雅山脉散布的鸟儿，实在太过惊艳，雄鸟不仅有蓝色头顶、鲜黄的下体，而且腰中系了一条特殊猩红惹眼的长羽，每每飞过，那根红色尾羽便如红飘带般在谷地上空游曳。雌鸟外形相对黯淡一些，灰橄榄色外衣上系了一根嫩黄的腰带。这对神仙眷侣平素仅以杜鹃、荆棘、以及其它一些开花的树为食，不知其体貌是否久而久之也具有了花之缤纷。等待在谷地，每隔20分钟，这对火尾太阳鸟就会在谷中飞一个来回，然后隐身不出。一天前，波勇也是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到这对英俊的鸟儿。

　　杨畅静静地站在山道上，拍火尾太阳鸟拍得正入神，忽又听得头顶巨岩下有鸟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这是以前从未听到过的鸟声，杨畅很小心，一扭头，四只麻栗色的大鸟正躲在岩石下，紧张地向下观望。大鸟形体如一只普通鸡大小，有一张红脸和一双圆亮的眼睛，头顶张开着一扇穗状冠羽。在胜利撞入了摄影师镜头后，这群大鸟一矮身，与林下落叶融为了一体，再也识别不出。

　　其后根据照片剖析，科考队认定这是一群血雉，一种鸡形目野鸟。可就在前一天，同样是这片森林，鸟类调查队员波勇还意外见到了一只野外散布数量已极为罕见的棕尾虹雉。

　　峭拔的岩壁上，一只黑头黑尾白色身子的聪颖青鼬，从坡上悄悄潜行下来。青鼬一闪而过，它可能发现了坡下杂草丛中棕尾虹雉的窝。很快棕尾虹雉开端大声警叫，发出“鞠———又——— ”、“鞠——— 又——— ”的警惕声。

　　“叫声一直连续，听起来似乎很远，我们也没有足够把握可以找出这只大鸟”，同行的王斌老师讲，在波勇的坚持下，一只大鸟猛地从坡底飞出，向我们车前扑过来。“乍一看，这只全身麻栗色的大鸟，像鸡，显得比较笨，但飞起来时它的尾羽全体张开，呈半圆形，如同穿了一件土黄色苏格兰短裙，英俊极了”。原来它被青鼬赶了出来。

　　波勇看准棕尾虹雉的落点，猫腰下了山坡。就在科考队拍摄这只大鸟时，奇异的是，突然两只大乌鸦也冲着惊惶失措、显得愚笨不堪的棕尾虹雉俯冲了下来。棕尾虹雉一见形势不妙，赶紧一声不吭蹲下了身子。利用身体与杂草丛一样的颜色，困惑了乌鸦。随后乌鸦飞走了，棕尾虹雉眨眼也消逝在了山脚灌木丛中。

　　“它的窝被青鼬袭击了，现在正是繁殖季节”，波勇特殊注意到，乌鸦夫妇是在青鼬失手后突然涌现的。

　　每到中午时分，全部山林照例变得僻静起来。按野活泼物活动规律，每天晨昏才是其活动高峰期。当天调查快停止时，在波曲河岸峭壁上的一处原始森林中，独自深刻调查的王斌老师竟然也巧遇了一只傍晚时分出来觅食的珍稀动物——— 小熊猫。性格温柔的小熊猫本来多在树上活动，但这一次，它非常显眼地涌现在林中树底下。只见它全身棕黄、拖着一条蓬松大尾巴，一路稍显愚笨地闻闻嗅嗅。在听到照相机的细微响声后，立即停下不动，认真向四处观望。可视力和听觉都比较迟钝的小熊猫，一时竟未能察觉近在十米左右的科考人员。

　　“它也很好奇，伏下身子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观察了好久”，科考人员解释，这种单科单属的小熊猫，平时一般以箭竹笋、竹叶、苔藓、松萝和野果为食，偶尔也捕食小型动物。由于体态幽美、毛色鲜艳，当地很少有人损害它。但近些年，这种仅属喜马拉雅山系和横断山系的特有物种，野外已经越来越少。上世纪80年代，科考人员在过去小熊猫活动频繁的西藏察隅县慈巴沟、芒康县小昌都乡等地，两次调查均未见其影踪。

　　最后一次经过仲宗哨所时，天又阴森下来，雨脚跟随着乌云接踵而至。班长李长喜嘱咐哨兵搬出好几张简易帆布凳，供科考队临时避雨。“平时几乎没什么人上来，邻近藏民人少，我们都认识”，来自湖南怀化的李长喜说，今年已是他当兵的第九个年头，而7岁警犬雪飞，年纪也已相当于人类的56岁，到今年下半年，这位仲宗班长和他的警犬都将正式转业。

　　临别前，李长喜带着雪飞一直将科考队送到山梁，还特意让雪飞表演了走、蹲、滚、爬、咬等特别技能，然后猛力向远方扔出一根木棒，苏格兰猎犬雪飞便顿时箭一般向山谷冲了下去。

　　作者：杨晓红 方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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