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中国国情 > 今日国情 > 今日省情 > 河北 >

往届回顾

2008版中国年鉴

入编邀请更多>>

2010版国情

新中国六十年来的伟大历史实践证明,走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是符合中国国情的基本道路,是唯一正确的科学发展之路,是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的必由之路!为贯彻落

团伙介绍6人当矿工 杀人后伪造成事故骗赔偿金--中国国情
2011-07-27

团伙介绍6人当矿工 杀人后伪造成事故骗赔偿金--中国国情
河北邢台白塔镇李家庄煤矿上捡煤的妇女

团伙介绍6人当矿工 杀人后伪造成事故骗赔偿金--中国国情
赵良锋的伯父赵德宽

团伙介绍6人当矿工 杀人后伪造成事故骗赔偿金--中国国情
河北武安康东村兴龙煤矿的矿工

  找人、踩点、杀人、捏造矿难、欺骗赔偿金,现实版的《盲井》,行话叫“打点子”,就是这样一条生产线。性命只是个价格,生疏人和至亲没有差别,就是可以讨价还价的数字。煤炭开采的利益格局下,矿方的得失计算,刚好成为毒瘤蔓延的温床。矿区“盲井”惨剧的屡禁不绝,是贪婪与冷淡的共谋。

  主笔◎王鸿谅   摄影◎关海彤

  协定书

  一张红格的信纸,薄薄的,两面透光,边沿残破,折痕处磨损裂开,这就是矿工董发全的死亡赔偿协定,总共4个手写条款,100来字,错别字就算了,连姓名也是错的,在这份协定上,董发全变成了“孙才德”。

  第一条是死因:“孙才德之死系因工而死,原因为其违章作业所致。”第二条是价格:“甲方奔着(注:原文如此)人道主义原则按有关规定一次性补偿乙方现金20.5万元。”第三条是善后:“乙方收到款项后,此事件即告停止,一切善后事宜由乙方负责,甲方不承担任何义务。”第四条是效率:“本协定双方签字有效,甲乙双方各执一份,具同等法律效率。”

  董发全来自陕南的一个小村落,安康市白河县构朳镇凉水村,家里除了年逾六十失明的母亲,只有小他4岁的妹妹。妹妹出嫁了,他还没结婚。以他的家境,娶妻已经不易,再加上人有点呆,凭着“不是太聪慧”、“生活可以自理”想说亲事,就更艰苦。在村里熬到33岁,董发全还是决定去矿区打工。这种工作不用学历,甚至也不须要聪慧,只要舍得下苦力就可以。与其他的苦力活比,下井的收入最高,这种差异,只须要看看村里新盖的砖房就能清楚,那些瓷砖贴面的二层小楼里,几乎都有一个或几个终年在矿下劳作的身影。一天300~500元不等的报酬,远远胜过一亩地里一年劳作的收获。母亲当然舍不得他分开,又有什么方法,没钱,娶不到媳妇,香火无续,在村里待着,只是更无望的空耗。

  董发全出门那天是2006年2月4日,刚好立春。1年零8个月后,黑暗的矿井里,他被装煤的罐车撞压在轨道上,当天同班下井的6个人,只有他没能活着出来。“2007年10月的一天晚上21点多钟”,河北邢台白塔镇李家庄煤矿矿长董建民只记得这个大概时间,接到矿上的电话赶回去,人已经死了。现场情形以及同班矿工的描写,都显示这是个事故,罐车刹车失灵的瞬间,董发全刚好站在轨道上。

  时间停在董发全的34岁,然后,他就成了赔偿协定上的“孙才德”,籍贯也换成了陕西安康汉阴县汉阳镇金柏村。这身份转换其实早有铺垫,2007年10月,董发全经人介绍到李家庄煤矿时,报上的姓名就是孙才德。同一个时间段,经由同一个人陆续介绍到李家庄煤矿的,还有6个人,他们刚好可以组成一个班,一个带班,6名矿工,只不过改了名字的只有董发全。这个班组在李家庄煤矿下井干活,才到第五个班,就出事了。

  这些情形,矿方有心想查,并不算难。可是矿区的处置程序里,保证照常生产,确保产煤量才是首位。节外生枝的调查,没人感兴致,息事宁人,大事化小,才是矿主们的最佳经济选择。于是,接下来联系死者家眷,安抚、会谈、善后等一系列惯常程序里,董发全就彻底成了孙才德。与矿主董建民来会谈的有4个人,他们报出的身份,分离是死者的哥哥孙才顺,姐夫赵良银,姐夫的哥哥赵良锋,以及介绍工作的中间人付荣科。矿主董建民能查看的全体证明文件,除了他们的身份证,就是孙才顺带来的户口本,证明他家里的确有个弟弟叫孙才德。

  家眷们由矿方安顿在邢台中兴宾馆,吃住全包,几番讨价还价后,肯定的赔偿金是20.5万元。矿难的赔付尺度,上世纪80年代只有几千块, 90年代是3万~5万块,到了2000年初,最高也不过8万元。赔偿尺度的飞跃始于2004年,山西率先出台地方政策,规定“煤矿事故死亡矿工的赔偿金不得低于20万元人民币”。2005年国家安监局升格为总局,局长李毅中在召开的首次新闻发布会上,提到矿难赔付要依照当地的平均工资,以11年、15年的尺度来计算。此后,山西的地方尺度就被广泛借鉴,“20万”在全国范围内成为共识,董建民和他承包的李家庄煤矿也不例外。

  与协定书一起保留在董建民手里的,还有一张收条,同样质地信纸上裁下来的一指宽纸条,确认已经收到钱,时间是2007年11月10日。依照协定,事情到此停止,与矿方再无半点瓜葛。全部进程里,矿主董建民也曾心生困惑:“死者我没疑惑过,只是疑惑死者的亲属都是假的,一个没有女的在,另一个没有人伤心,只是孙才顺低着头不吭声。”但是他没有深究,那些疑问“心里只是一闪念就过去了”。

  “流水线”

  如果矿主董建民能够深究他的困惑,如果医院开具死亡证明时能真正检查遗体,如果董发全的遗体被送去尸检,一切或许都会不同。这根本不是一场罐车失灵的事故,而是谋杀。

  孙才德是早已筹备好的身份,他确切是孙才顺的亲弟弟,1972年出身,有点弱智,2003年离村外出后就不知所终。李家庄煤矿是有人专程提前踩过点的选择,小矿,有安全破绽,有下手的机遇。看起来随机凑齐组班下井的人,也是事先部署好的,全都知情,心照不宣。董发全到李家庄煤矿的第一天,杀人计划就启动了。第五个班的时候,同班的人在井下动手,趁着董发全毫无戒备,用坑木猛砸他的头部,然后再把他拖到轨道上,放下罐车。

  20.5万元的赔偿金由此被凶徒们瓜分,主持分赃的赵良锋,是这个杀人欺骗团伙的主犯,组织者和策划者。他们以相似手段犯下的命案,仅从2006年12月到2007年11月,能够查实的就有6宗,欺骗总额119万余元,董发全是第五名被害人。赵良锋和他的团伙,就是现实版的《盲井》。只不过,他们全然没有电影里那种被受害者打动、良心发现的纠结,找不到下手目的的时候,连至亲也可以舍弃。已经查实的6宗命案里,第四名被害人何忠福,就是团伙成员何成兵的亲叔叔。

  现实版的《盲井》,行话叫“打点子”,作案手段与董发全之死相似,流程就是找人、踩点、杀人、捏造矿难和欺骗赔偿金。锁定的通常都是诚实、好哄骗、与家人联系少,尤其是智力有缺点的人,以“货”或者“猪”的蔑称为指代;接着踩点,要找“有自然条件”、“好找死亡借口”的小型煤矿,比如“矿井比较烂的,电力设备不好的,容易漏电的,巷道比较峻峭的”。然后谋划杀人,先召集人手“凑班”,就是满足一次下井的要求,保证一个班里其他人都是同伙,在井下各有分工,主手、副手和望风。杀人后,根据矿井的条件捏造矿难,除了罐车,用得更多的是炸药,绑在死者身上引爆。欺骗是最后环节,给被害人制造一个假身份,据此假冒亲属。

  分赃也有通例。除了组织、策划者,找人者分得最多,近半数;真正动手杀人的,只能分到1万元左右,与假冒亲属者的出场费大致相当;其他踩点、凑班、望风的人,视具体情况和与团伙老大的关系而定,凑班一天的均价大概是1000元。这种比例,与以“货”和“猪”指代被害人一样,再次证明,在这条冰凉的“流水线”上,性命是多么的无足轻重。

  “打点子”的罪恶,赵良锋团伙不是开创,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已经存在,可以查找到公开材料里,“打点子”最猖狂的是上世纪90年代末,若干个犯法团伙,在全国各个小煤窑作案。以1998年江苏徐州破获的郑吉宽团伙为例,他们仅在1997至1998年7月间,就在陕西、河南、江苏等地作案19起,杀死29人,重伤、轻伤各1人,欺骗总额57万余元。出庭受审的25名被告,其中20人被判处死刑。

  10年前,郑吉宽团伙经查实的19起罪案,没有一起矿方自动报案,欺骗未遂的两起是因为出了差错,受害者没有死,饶是如此,矿方也静悄悄地算了。10年后,赵良锋团伙的6起罪案,同样没有一起矿方报案,在第六起命案里,矿方明明看到那些“亲属”在太平间认尸都认错了,也没有声张,只是把赔偿款往下压,扣了几万块。

  兄弟伙

  冷淡是最好的温床。“打点子”罪恶,在黑暗的矿井下如毒瘤滋长蔓延,从未绝迹。地域和血缘,是显著的团伙特点。郑吉宽团伙受审的25人,全体是陕西籍,以安康地区为最,主犯郑吉宽是西乡县人,团伙中20人来自汉阴县。10年后,赵良锋团伙受审的16人里,15人是陕西籍,也是以安康地区为最,成员也以汉阴、西乡居多。

  赵良锋的团伙,是更显著的血缘利益共同体。他们兄弟5人,除了老三和老五,老大赵良锋,老二赵良银,老四赵良贵,都有罪恶在身,连各自的妻子也牵涉其中。梳理得更过细一些,老四赵良贵是郑吉宽团伙里的逃犯,1998年就背负了两条人命的旧案,2002年4月开端被网上通缉。郑吉宽团伙里被判处死刑的赵良阶,是赵良锋兄弟的亲叔伯兄弟。虽然赵氏兄弟的口供里,丝毫没有提及这些关联,但这种隐秘的脉络,或者说偶合,的确存在。

  赵良锋的老家,在汉阴县汉阳镇泗发村。本刊记者追踪到这里,这是一个汉江源头的小山村,两岸群山夹河蜿蜒的风景,看起来像三峡,从汉阴县到汉阳镇的途中,陆续修筑的游船码头,打出的招牌就是“汉江三峡游”。陕西的地貌,陕北、关中和陕南大相径庭。2009年开通的西康高速,将西安到安康的车程缩减到3小时,一路群山延绵,隧道连着隧道。

  从汉阳镇再到泗发村,都是盘山路。从土路变成村村通的水泥路,是近两年的事情,国家补助款项,村民自己动手,为了主持修路,村支书王武堂认为自己把村里人得罪了一多半。他在村里任职30年,当然知道赵氏兄弟。“他们的父亲以前是村会计,正直诚实人,但是30年前就走了,他逝世的时候,老大赵良锋也就20岁。”王武堂告知本刊记者,赵良锋出门早,“他1980年中学毕业,在镇上做了几年茶叶生意,就去河北武安了”。分开村庄的时候,赵良锋的名声已经很差。“小偷小摸,坑蒙拐骗的事情没少做,霸道又狡诈,我都参与处置过几次,镇上派出所好几次上来抓人,他都逃掉了。一个是有人通风报信,一个是路不好,警察上来一次很不便利,找不到人也就算了。要是现在,赵良锋可能早就被抓了好几次,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他顿了一下,补充说:“他这个人,表里不一,嘴甜心黑。”

  赵家兄弟里,唯一在老家扎根的只有老三赵中升,他是兽医,在汉阴镇上开了一家兽医站。赵中升向本刊记者回想,大哥赵良锋和大嫂龚全芳,“在河北武安开端也是做生意,在矿上卖蔬菜和米粮”。除了赵中升和老二赵良银,其他兄弟也先后去了武安。“后来他们把母亲也接了过去,母亲是2000年在河北武安过世的。”赵中升说。到了2002年,赵良银夫妇也去了武安,老家只剩下赵中升。这些年,赵中升只去过河北一次,他说:“2003年9月,我查出来乙肝,听说河北张家口有个医院不错,大哥陪我去的医院,后来回到武安,在淑村镇胡峪村他的家里住了一两天。那个房子很普通,村里的平房,听说是他花了1万多块钱买的。那时候他们夫妻还在做生意,早上八九点出门,雇别人的面包车或者自己骑摩托去矿上送货,天黑才回来。后来听说他们不做生意了,具体做什么我就不清晰了。”

  “父亲走时,我才十三四岁,后来就去安康上农校,一年就放假回来两个月,等我毕业回镇上做兽医,他们又陆续出门打工去了,以前通信也不便利,几个月,一年才通个电话。”赵中升解释,他连老四赵良贵被通缉都不知道,“老四十几岁就出去了,再也没有联系过”。即便如此,赵中升还是很难把自己的兄弟和“打点子”的罪犯画上等号。在他的印象里,“大哥赵良锋就是把钱看得比较重要,只要不损害到他的钱财,他也不会对人怎么样”;“二哥赵良银的确是个诚实人,在山西挖煤的时候腰还受过伤,落下了残疾”;至于老四赵良贵,离家的时候还是个少年,根本看不出端倪。

  除了赵中升,赵氏兄弟在泗发村的直系亲属,只剩下80岁的伯父赵德宽。两家的老宅本来连在一起,赵家这栋旷废多年,门窗都封住了。赵德宽这栋,也好不到哪里去,屋子里全是熏黑的,灰尘在房梁上形成了“丝挂”,堂屋的地上堆着土豆和猪潲,满屋子的异味里,一家人呆坐着,几只鸡屋里屋外地跑着。他的儿媳妇和孙子捧着饭碗,以同样横眉竖眼的神色盯着生疏人,赵德宽也不掩盖,儿媳妇就是有点傻,生的孩子也傻。如果没有血亲关联,这个愣愣的孩子长大了,或许就是赵良锋团伙最爱好的那种目的。

  突破口

  赵良锋在河北武安淑村镇胡峪村的家,的确是个隐秘世界。查实的6起命案,事先策划和分赃,以及拉新人入伙,基本都在这里完成。赵良锋的分工偏向很显著,自家兄弟不做手上直接沾血的事,可以找人、踩点、冒充,但不做主手,就算下井,也只放风或善后。分赃的时候,他们的妻子一般也在现场。

  赵氏兄弟的落网,并不是他们自己的行动出了纰漏。突破口是张林芳,安康石泉县人,比赵良锋小5岁。张林芳和她的两名情夫合谋了一桩“打点子”的命案,2007年12月6日清晨,在山西左权县粟城乡的一个煤矿杀戮了矿工马安平。他们蓄谋已久,9月份就花200元从别人手里买来了马安平,踩过很多点,花了3个月才挑中作案煤矿。

  如果不是被人匿名举报,他们已经得手,与矿主约定的赔偿款是16.5万元。举报者供给了一个疑点:马安平一直是山西临汾口音,出事后来索赔的家眷,说的全是陕西话。于是,山西左权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介入调查,张林芳和两名情夫12月先后落网,张林芳供述了新线索,她的手法是跟“赵老大”赵良锋学来的,就连马安平这桩命案,幕后也有“赵老大”的指点。于是,2008年初,从1月6日开端,赵良锋团伙成员中16人陆续被刑拘,在逃的至少还有5人。

  张林芳团伙的命案,2008年11月19日就出了一审判决,张林芳无期徒刑,两名情夫一个死刑,一个有期徒刑20年。但是赵氏兄弟团伙的案子,办起来庞杂得多,一审开庭已经是2009年1月6日,庭审连续了3天,一审宣判是2009年6月,16名被告中,6人死刑,8人无期徒刑,2人有期徒刑15年。其中14人上诉,等到二审开庭,已经是2010年12月,而二审判决2011年5月底才出来,保持原判。接下来最后的程序是死刑复核,这也是6名死刑犯最后的机遇。

  赵氏兄弟的案子之所以要耗时近3年,是因为办案难度太大。时间、地点、受害者、作案手段、赃款分配,这些全都必需从口供突破;有了口供后,还要一点点地去坐实。这个更加艰苦,首先是受害者的身份难以肯定,只有找到了被讹诈的煤矿,在医院和殡仪馆调取了死亡证明和火化手续,才干证明死者确有其人。接下来,讯问具体的作案手腕和分赃才有本质意义。其实,在赵良锋的供述里,他早在1998年就在内蒙古和太原犯案两次,可是年代太远,当初的煤矿早就无迹可寻,只能成为悬案。历时近两年的调查,警方能坐实的赵氏兄弟团伙的第一起命案,从2006年12月开端。主犯与从犯,分赃的比例,也跟定罪量刑亲密相干,可这些完整只能依靠口供的相互印证,而团伙成员的口供反重复复,彼此矛盾,须要消耗更多的精神。

  这个破案进程,与10年前抓获郑吉宽团伙非常类似。当年,也是警方接到匿名举报,说徐州贾汪区的一个出租车司机手里有来历不明的摩托车,警方介入后发现,是一个3人偷盗团伙,进一步审查,才获知他们与更严重的命案相干,郑吉宽团伙就此裸露。比较起来,10年前的作案手段更猖狂,他们每一次下手,至少两条人命。10年后的赵良锋显然谨严了很多,他坚持一个矿一次只能死一个人,第四名死者何忠福和第五名死者董发全本来在同一个矿上,为此,赵良锋专门把他的人召集起来商讨,必需把一个人调走。被调走的是董发全,这也算不上荣幸,他和何忠福死于同一个月,何忠福是月初,董发全大约是月底。

  赵氏兄弟共谋里,最令人困惑的是老二赵良银,这个村民们一致描写的诚实人,经历过矿工的真实苦难,也留下了永久的伤残,到了武安后,却变成另外一个人。6起命案里的第一名被害人康振见,就是赵良银找来的“猪”。康振见不是生疏人,是与他在矿上一同打工两三年的同伴。案发后,赵良银成为赵氏兄弟里唯一的漏网者,10年前赵良贵的逃犯命运,如今在赵良银和妻子孙才晓身上重演。他是否会重操旧业,是个未知数。

  遇难者

  一名死者,一起被曝光的事故,意味着有关部门的检查、整理甚至关停,对小煤窑的矿主来说,这才是生死攸关。没人愿意引火烧身,就算疑点重重,也照样愿意出钱封口。他们不须要真相,只须要看到井下不断地运出煤来。这种自私和冷淡,10年间大同小异,这也是矿方与凶徒达成共识的基础:那些枉死异乡的人,只是一笔赔偿款项,他们究竟是谁,怎么死的,不重要。

  赵氏兄弟团伙手里的6条人命,警察多方寻访,也只能肯定两个人的具体身份,就是何忠福和董发全。其他4人,完整被“陈永照”、“吴子章”和“孙才德”这样的假身份代替了。关于他们真实存在过的痕迹,可以寻访到的,只剩下他们死时的模样和那笔赔偿金——

  第一名死者,被安上的身份是“陈永照”,据说他叫康振见,四川人。2006年12月的一个中午,山西阳泉盂县秀寨村煤矿的井下,同班的人用铁锤猛砸他的头,然后把炸药安置在他的头部,将雷管插进炸药,安上炮线拉出来用电线引爆。接诊医生的工作记载这样描写:“胸腔脏器外漏,脑组织外溢。”他的死亡赔偿金是17.8万元。

  第二名死者,被安上的身份是“吴子章”,据说他叫张宝明。2007年4月,他就被赵氏兄弟挑中了,他在胡峪村的家里住过一段,也在老四赵良贵的饭店里打过短工,直到团伙成员踩好点。6月的一个下午,他在河北张家口蔚县白草乡高庄村旺盛煤矿遇害,具体的死亡情节,供述不一。一说是将他推下几十米深的巷道中,再用斧头木棒击打,最后在他的胸下绑上炸药引爆。一说是直接用斧头击打,再绑炸药。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张宝明的胸口被炸烂,他的死亡赔偿金是20.5万元。

  第三名死者,被安上的身份是“孙才德”,没著名字,据说是陕西人。他在河北武安康东村兴龙煤矿遇害,2007年7月13日清晨3点,同班人趁他做炮的时候,连线引爆,把他炸死。他是唯一没有被火化的遇害者,2008年6月,他的尸体被重新挖出来尸检,“无头,上胸部大部分组织缺失,左上肢手段以下缺失”,他的死亡赔偿金是23.5万元。

  第六名死者,被安上的身份也是“孙才德”,没著名字,据说也是陕西人。他在河北省武安市邑城镇东林煤矿遇害,2007年11月中旬的一天清晨3点多钟,他被同班的人用铁锤、铁棍猛砸,然后巷道顶板坍塌,他被全部埋住,矿上“组织人经过七八个小时的发掘,才把他挖出来”。他的赔偿金最少,只有15.8万元,因为那些自称是他亲属的人,认尸的时候出了差错,矿上坚持要先火化再给钱,他们去了太平间。“医生先从冰柜中拉出一具让他们认,他们说不是,又拉出第二具,他们说是。医生说:‘你们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认识,第一具才是。’”矿方据此扣下了几万块。

  唯一使用了真名的死者是何忠福,他在河北省武安市康东村常胜煤矿被谋害,2007年10月8日下午,同班的人在井下用锤子把他砸倒,然后撬下井顶的渣石把他砸死。21.6万元的赔偿款里,出卖自己亲叔叔的何成兵分走了10万元。

  唯一用了假名还能够确认身份的是董发全。他的母亲、妹妹和妹夫2008年初才听到消息,配合警方调查,经混杂识别确认了他的身份。可是,也仅此而已。董发全的遗体以“孙才德”的名字被火化,骨灰盒被随便丢弃,和所有被火化的受害者一样,无处可寻。董发全的母亲李相桂提起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索赔总额只有15.8万元,一审二审判决确认的赔偿金额还要少一些,11.2万元。

  只是,这笔钱显然永远就是个纸面数字,无法兑现。所有的案卷资料里,看不到赵氏兄弟团伙欺骗所得的去处,近120万元的巨款,分赃后,在他们兄弟手上的也不是小数,可是警方搜查赵良锋胡峪村住所的时候,列出的清单上,看不出这些财产,只有简略的一句:存折一张,以及近期累计取款7万元的记载。这7万元,集中在2007年12月取出,是赵良锋回老家替儿子从军参军铺路的破费。村支书王武堂记得这个事情,他告知本刊记者:“2007年底赵良锋回来还找了我帮忙,有一天为了感激我,让我搭他的摩托到镇上去玩。”王武堂的妻子敏捷接过话茬:“我也记得,那天到了晚上你还没回来,我就赶紧给女儿打电话,让她在镇上找人四处探听,一想到是赵良锋把你带走的,我是真畏惧。”

  就在赵氏兄弟团伙案进入尾声的时候,此案的一审法院山西晋中法院2010年底刚刚开审了另一起“打点子”团伙作案,这次的主犯是云南的蒋兴国、蒋兴高兄弟,作案手段没有差别,团伙落网成员14人,涉嫌9宗命案。另一个让人喜忧参半的消息,是矿难的赔付尺度,或许还将有大幅晋升,从20万元增加至60万元。■

欢迎发表评论我要评论

微博推举 | 今日微博热门(编辑:SN002)
     新浪独家稿件声明:该作品(文字、图片、图表及音视频)特供新浪使用,未经授权,任何媒体和个人不得全体或部分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