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原

　　案发

　　虹康花园是坐落在上海沪青平公路边上的别墅小区。由于地处郊区，真正居住在小区内的业主并不多，大多数人只是利用节假日前来度假。2011年8月6日，孙乾像往常一样，带着妻子和年过八旬的父母驱车来到别墅度周末。

　　入夜，全家人围聚在一楼客厅看完电视后，孙乾夫妻和父母分离回到二楼的卧室休息。为防不测，孙乾还特意在客厅里打开一盏用以困惑窃贼的灯。然而，窃贼的魔影还是冲着这盏灯悄悄地扑来。

　　清晨2点，睡梦中的孙乾突然被隔壁父母居住的房间里传来的一阵激烈呼叫声和厮打声惊醒。“不好，出事了！”他连忙翻身起床，边推醒身旁的妻子，边冲向隔壁房间。当他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反响过来，一个黑影举起手中的刀子朝他的腹部刺了一刀，紧随其后的妻子也被刺了一刀。尽管受伤后的孙乾夫妻奋力回击，但最终还是因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清晨2点20分，上海市青浦公安分局指挥中心的警察接到报警后立即赶到现场。孙乾83岁的父亲被送到医院后不久，便因左上胸被锐器刺中导致心脏大动脉破损而死亡。其本人和妻子、母亲在医护人员的全力挽救下，总算脱离了性命危险。   

　　勘查

　　血案发生几个小时后，有人便在微博传播此案。第二天上午，上海的各大新闻媒体也相继以醒目题目刊发了消息。一时间，“别墅血案”成了市民热议的话题。

　　我是此案的侦察员之一，通过对现场的勘查，我们发现案发的这幢别墅位于小区的东南角，有两扇房门，正南面的大铁门长期关锁，没有打开和撬动的痕迹；东侧的边门是住户进出的主要通道，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厨房北门的窗户打开着，里面的纱窗被人用刀子割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足可以钻进一个人；窗口下面的灶台上，留有嫌疑人攀爬的痕迹。

　　接着，我们沿着室内的楼梯向二楼继续勘查，看到过道、台阶、扶手以及东面孙乾父母睡的房间里均有大批血迹，而且在过道的门框上还留有多处刀砍后留下的印痕。这一切说明，当时孙乾一家曾和嫌疑人发生过剧烈的对抗与格斗，嫌疑人作案手腕极其凶残。

　　我还在过道处发现了一双嫌疑人逃跑时没来得及穿走的棕色皮鞋。在这双皮鞋的鞋底，沾有新颖的泥土和青苔，说明嫌疑人在进入别墅之前曾经从泥地或者草地上走过。

　　我们将勘查的范围逐渐向别墅周围扩展。顺着被害人的血迹一路追踪，血迹在别墅的东门口突然消逝了。正对着这扇东门是一道约一人多高的围墙，围墙的外面则是一片茂密的绿化带。如果从围墙上翻爬就可以达到小区的外面，而且这也是一条逃离小区的最快捷路径。

　　嫌疑人是否就是从这里逃走的呢？我们很快就予以了否认。因为围墙的外面有一条河流，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围墙上也没有攀爬的痕迹。

　　在别墅的北边，靠近沪青平公路绿化带的一片草地上发现被人踩过的新颖脚印。再进一步搜寻，在草地止境的围墙边，侦察员又找到了一把带有血迹的蓝柄尖刀和一把刀身一侧印有美国国旗的砍刀以及一双黑色皮鞋。

　　经法医验证，孙乾腿上的伤口就是由此刀刺下的，孙乾的父亲也是被此刀刺中胸口毙命的。

　　针对上述现场勘查的结果，我们剖析以为，这是一起由流窜作案、入室偷盗转化为抢劫杀人的恶性大案。嫌疑人是有备而来，作案手腕心狠手辣。从他们在现场留下的鞋子上看，嫌疑人可能是收入较拮据的外来人员。另外，从嫌疑人在逃离进程中不断丢弃作案凶器，甚至于连鞋子也来不及穿上这一系列细节中，侦察员断定嫌疑人极有可能是驾驶灵活车来作案的。因为，他们光着脚，衣服上又沾有血迹，根本就不敢也不可能在清晨时行走在公路上，一旦遇到夜巡的民警，岂不是自投罗网。

　　追捕

　　我们决定把排查的范围进一步扩展到周围的农宅。因为沿着沪青平公路一路向东，有一条河流。走过河流上面的一座小桥，再往前面约200米就是赵巷镇的水产村。该村地形较为庞杂，村内有多条小道通往邻近的各条公路，而且该村与案发地虹康花园仅一河之隔。

　　嫌疑人会不会作案后将作案工具扔掉，然后借着夜幕的掩护逃到水产村回避起来，等到第二天再乘机出逃？

　　我们当即深刻到水产村，对村里的近百户居民逐人逐户进行访问和调查。经过持续两昼夜的排摸，一名做水产的居民向侦察员反应了一个重要线索。他说：“6号晚上清晨2点，我盘算去水产品批发市场进货，到村路口等朋友同去。在村口，我看到有三名男子沿着沪青平公路北侧的非灵活车道由西向东穿过水产村西侧的小桥飞驰到水产村的村路口，跳上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后，驾驶车子穿过沪青平公路一个急左转弯朝东驶去。”他还回想说：“这三名男子身高大约在1.65米～1.75米，年纪在35岁左右，体型中等。车辆前牌照我没看清晰，后牌照贴着一张婚车用的‘百年好合’的纸条。当时，我还看到这辆车闯了沪青平公路、芦沈路路口的红灯，车子开得很野。”

　　在沪青平公路、垂姚路路口的一个监控画面中，我们发现在8月6日清晨2点17分39秒时，有一辆后牌照反射黄光的黑色轿车从该路口驶过。

　　正常的情形下，这类轿车的牌照在监控画面中应当显示的是蓝色，哪怕是在灯光阴暗下它也能显示出蓝色。但这辆车子的后牌照显示出的颜色却是黄里带红。因此，我们剖析这辆车子的后牌照确定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显著具有作案的嫌疑。

　　这张车辆行驶轨迹图清楚地勾画出了嫌疑人驾车逃离的路线，而他们最后消逝的九亭镇也成了我们重点关注的区域。我们对九亭镇周围的中小旅馆进行地毯式排查，在九亭大街上的一家私人小旅馆内，找到了嫌疑人的踪影：5日零点52分，有李建军、陆有才、谢志兵三名湖南籍的男子入住，同日上午12点17分退房。同时，据该旅馆的服务员反应，这三人是驾驶着一辆黑色轿车来入住的。

　　至此，犯法嫌疑人终于“浮出水面”。我们继续循迹追踪，8日18点40分，在江苏省姜堰市将潜藏在前妻家中的李建军抓获。与此同时，我们和安徽警方一起设卡堵截。8日22点30分，当一辆长途汽车在夜幕下向道口驶来时，乘坐在车内打瞌睡的陆有才、谢志兵被侦察员一举抓获。

　　真相

　　我们连夜对他们展开了审讯。该凶杀案的真相终于大白。

　　2011年春节过后，李建军认识了陆有才。这以后，通过陆有才他又结识了“兵哥”(谢志兵)。

　　三人中年纪最小的李建军为能够结识两位有钱有势且在“道”上颇兜得转的大哥而深感庆幸。而陆有才、谢志兵也对这个小弟颇为关照。端午节后没几天，李建军打了个电话给陆有才，说是自己筹备建造新房，想朝大哥借30万元。陆有才答复说，他的钱被银行冻结了，一时取不出，要他另想方法。

　　大约过了半个月的时间，陆有才打电话问李建军：“小弟，造房子的钱有了吗？”当听李建军说钱还没有筹措到后，他用半是感喟半是教育的口气对李建军说：“小弟啊！现在这个社会，你如果想靠干正经活赚到30万元，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要想发财只得靠‘捞偏门(湖南方言，抢劫)’，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本就有几分贼性的李建军立马说：“大哥，我听你的。” 

　　8月2日中午，李建军、陆有才、谢志兵在岳阳火车站吃好饭后，便来到市区的一家汽车租赁公司支付1万元押金租赁了一辆本田雅阁轿车。在开车回去的路上，陆有才买了一些“捞偏门”要用的东西。

　　一切筹备就绪后，他们三人就驾车沿着京珠高速公路朝武汉方向动身了。在车上，陆有才说：“两位兄弟，我们这次主要目的是盯住那些居住在独幢别墅的有钱人，不搞小打小闹。”

　　清晨1点，万籁俱寂。三人翻墙进入虹康花园小区，别墅血案就此发生。2011年12月，犯法嫌疑人陆有才、李建军、谢志兵被上海市青浦公安分局刑事拘留。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12年2月上半月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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